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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信人: kxpsy (怀夕), 信区: NJUExpress
标 题: 那一年,我23 (一)
发信站: 南京大学小百合站 (Tue Dec 30 14:14:22 2003)
那一年,我23岁,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设计院工作。工作的
最大好处是不用回家,还有就是有了自己的钱。父亲是个极为严厉固
执的人,对什么事情都有自己一成不变的看法。他和温顺和蔼的母亲
一向不和,我从小最怕的就是看到父母吵架,他们每次争吵总是用非
常刻薄的话互相讥讽,然后就是很久很久互相谁也不说话,我小的时
候,他们还背着我;我长大了,他们乾脆就是当着我的面大吵特吵。
家里这种经常沉闷如冰的气氛让我厌烦,而家成了一个让我害怕去的
地方。上大学以后,因为还是在北京,每次周末回家的时候,第一件
事就是观察父母的脸色。更多的时候,我就找各种理由不回家,和女
朋友出去闲逛。女朋友不是北京人,毕业分配后,就各奔东西了,断
断续续地我们也通了很久的信,但终于了无音信了。
那一阵子北京人迷上了“扎啤”,买新鲜“扎啤”经常要排队。
我不喜欢喝酒,可是同宿舍的几个哥们爱喝,而且夏天的时候不喝酒
就不打牌,想玩牌的就得出去买酒。那天我运气不好,抽签轮到我去
,虽说买酒的人能多喝点,但对我来说真是无所谓的。
我站在队伍里一边听前面两个小伙子胡侃,一边闻着啤酒香自己
胡思乱想,那个时候我在写小说,一心想写出一本伟大的爱情故事。
想着想着,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的思路,我忽然觉得清香的啤
酒味道里混进了一种淡淡的甜香,令人更加昏昏欲醉。我抬头看去,
前面几个人仍然说得兴高采烈,回过头,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的老头,
她就站在老头的后面,连衣长裙,不施粉黛,微微侧着脸庞,目光着
落在远处一个什么地方,她的脸朦朦胧胧,典雅的象一个色调柔和的
雕像。
我望着她呆了,午后的阳光灿烂,街上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。
队伍里忽然有了些骚乱,卖“扎啤”的在喊:“没了,没了,后
边儿的别排了。”轮到我的时候,我开口说要四升,卖“扎啤”的立
刻就冲我身后的人挥手:“走吧走吧,这小伙子都给包圆了。”我身
后的老头嘟囔了一句“见鬼”就悻悻地走了。
她走上一步,静静地问:“师傅,我只买一升成不成?”
卖“扎啤”的一脸的不耐烦:“我不是说过没了吗?下次来早点
儿。”说着拿过我的暖壶,就准备给我灌酒。
她轻声地说:“算了。”脸上没有一丝失望的表情,而她话音却
中带着一种让人难忘的沮丧。
她转身要走。
“等一下。”我说,卖“扎啤”的和她都不知道我在和谁说话。
卖“扎啤”的横横地对我说:“你还买啥?”
“我不买了。你让她买吧。”我说。
她的眼睛一亮,“谢谢你。”停了一下又说:“那怎么好意思?
”
“没关系,让给你吧。”我说着,从卖“扎啤”的手里接过我的
暖瓶。“我就住在那里,等下次再来吧。”我指了指不远处我们设计
院的大楼。
“那,你等一下,我请你喝咖啡吧,我叫刘嘉。”她付了钱,对
我微笑着伸出手来,她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魅力,在此多年以后,我
才知道这叫“性感”。她站得离我很近,身上的气息浓郁得让人陶醉
。
“你好。”我握着她的软软的手说,“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就叫刘
佳。”
“我是嘉庆皇帝的嘉。不是佳丽的佳,很多人都会搞错。”她和
我并肩走着,“我先把啤酒放回家去,然后我们去喝咖啡。”
“你在哪里上学?”
“我是学音乐的,不过我不上学,我主要是写歌。”
“太好了,我们是同行。我是画画的。”我笑着说,“都是艺术
家。”
“真的?那你在设计院画什么?”
“我主要是画暖气管子。”
“景物写生?”她显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。
“不是,我是画工程图的,我是搞管路设计的。”
她大笑,险些歪倒在地上。
她的家离我们设计院只有几步路,那里有一大排五六十年代苏联
援建的四五层高的小楼。她领着我走进一个门洞,这些楼房早就被各
式各样的人住满了,灯光灰暗的走廊过道里堆了数不清的杂物,几乎
每家门口都放着一个煤气炉,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,闷
热的空气混合着各种杂物的怪味以及公共厕所的恶臭,冲人欲呕。
她熟练地穿梭在这一切之间,仿佛她是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一个
外来人,对这里的一切都视而不见。她打开一个房门,走了进去,然
后轻轻关上门。只一会儿,她又打开门走了出来。
“咱们走吧。”她说。
“你把我的暖瓶也放在这里吧。”我说,“空着拎着也太重。”
“好吧”,她微笑了一下,接过我的暖瓶,又重新打开门走了进
去,然后再轻轻地掩上,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她。
这一次她很久才出来,歉意地说:“对不起,让你久等了。你想
不想进来坐坐。我还是请你喝“扎啤”吧。”
我点了点头,跟着她走进她的房间。
“我的家里有点乱。不好意思。”她说。
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,没有厨房和厕所,卧室和厅之间,
她装了一道门,她顺手打开门,里屋是她的卧室,到处都是乐谱和磁
带盒,桌子上叠满了各种各样的音乐书,一把破旧异常的吉他随随便
便地扔在床上,价格昂贵的音响系统极不协调地靠在墙边。被子是刚
叠的,蚊帐也刚刚撩起,似乎窗户也是刚开,窗外的人声车声嘈杂地
涌进来。屋子里面散发着她的气息─那种让人四肢发软的女人气息。
她打开电风扇,屋子里太小了,我拿了椅子坐在屋子中间,她歪
坐在床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了起来,一边随意地喝着“扎啤”
。她很健谈,我本来是一个很能说的人,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听她
给我讲她的音乐,她的歌,她不仅写曲子,而且还自己作词。一边说
,一边翻出她的录音带来给我一首一首地放。说起她的新歌,她拖过
那把吉他,用一把音叉定了定音,就轻盈地随弹随唱起来。她的歌声
充满了女人的魅力,充满了柔情,却没有一丝轻佻,如流水,如清风
。我把她的歌一首一首地听,把我的感觉说给她,她静静地听,一付
全神贯注地样子,时不时给我一点提示和反驳。她的曲谱得很好,遗
憾的是词写的味道很淡,有点媚俗和煽情的味道。
我问她为什么爱喝啤酒,她说喝酒才能找到感觉,而现实的生活
太枯燥了,可又不能喝醉了,醉了就睡着了,半醉半醒的时候感觉才
最强烈,所以啤酒最好。我问她为什么用这么破的吉他,她说这是她
父亲从西班牙带来的正宗吉他,而且乐器用得越久音质就越好。她问
我喜欢干什么,我说我喜欢写小说,她就要我把我的小说给她看,我
没有,只好把故事讲给她听。她听了总是笑,说太假,太假,男人和
女人怎么会像你写的那样说话?
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喝醉了,因为她的面目看上去朦朦胧胧,认
不清楚了,后来才意识到是天黑了。我站起来说我该走了,她说我送
送你,说着也站起身来,她的头发就在我的面前,她身上的气息是那
么的芬芳,我忍不住伸手去搂她,只想抱她一下。她身子一软,带着
我倒在床上。
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。
“你真没用,喝几口啤酒就喝醉了。”她坐在床上笑着看我。
我看了看自己,身上的衣服不多也不少,只是肚子上盖了一条毛
巾被。我苦笑着说:“我是没用。在宿舍里就我最不能喝。”我试了
试想站起来。
“我给你倒杯水吧。”
我喝了水就走了,临走前我问她:“我还能来吗?下次一定不喝
醉了。”
“当然可以啦。”她笑着说。
我回到宿舍是半夜两点多,宿舍里的哥们都跳了起来,:“你小
子跑儿哪儿去了?”“哥几个都急的快报警了。”,“你身上啥味道
?”“又上哪里和女人鬼混去了?”“快给你老爸老妈打电话吧。”
,“操,就一个暖瓶还让你给弄丢了,早知道就真报警了。”
我只是笑了笑说:“你们报警是为了找暖瓶吧,不是找我。”说
完,我倒在床上就睡了。
后来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。我花了几千块钱自己“攥
”了一台8088,专门用来写中文。我把我几乎所有东西都搬到她
那里,下了班,买了饭就到她家里去,她有时候会在家里,在家的时
候总喜欢穿一条三角裤衩,裸着上身坐在屋子里呆呆出神,手指在吉
他弦上若有若无地走动;有时候又深更半夜才背着吉他回来,一脸的
疲惫不堪;偶尔她也会一连几天都不回来,回来的时候就是满身烟味
酒气。
她在家的时候,我总是和她一起听她新写的曲子,和她一起琢磨
写什么歌词;不在的时候,我就写我的小说或者捧着本英文书看。我
们都没有什么钱,我也不知道她钱是从哪里来的,从来不问。无聊的
时候,我拉着她去动物园旁边的自由市场翻看各种各样的廉价衣服,
饿了就去吃那里的小吃。我和她在一起过了很久才开始做爱,她是一
个欲望很强的人,最多的一次一个晚上她上了六次高潮,结果累得睡
到第二天吃晚饭。但是她更多的时候非常会控制自己,虽然自己每次
都是非常激动,却只是尽心地满足我,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。她有她
的怪理论:“有渴望的时候,才有灵感写曲子。一切都满足了以后,
就感到空虚了。”我却总说做爱结束以后,我才能集中精力干事情。
她说上帝只给男人足够的血液去控制大脑或者生殖器,绝对不能两者
兼得,所以男人有欲望的时候是不能工作的。于是我就想出各种各样
的怪姿势怪方法和她试验,最有趣的是我把她捆在床上,对她百般挑
逗,却总是不让她满足,一直到她哭着求我,自己承认自己的理论是
胡说八道为止。
最惬意的时候是周末的早晨(准确的说是下午),阳光从窗帘里
透进来,照在我们的床上。激情过后,她总是靠在我的怀里,把吉他
放在腿上,一只手在六弦琴上轻柔地拂动,许久许久不说话。每当这
个时候,我总是轻轻抚摸着她的乳房,尽可能地不去打扰她,一直和
她坐到四肢都麻木了。
“你到底喜欢我什么”我有一次躺在她身子底下问她,她最喜欢
坐在我身上和我做爱。她笑着摇摇头说:“我喜欢你看我的那种眼光
,我喜欢你痴情,更喜欢你的年青”。我听了笑,“你说我痴情倒是
对的,年青从何谈起?你又没有比我年纪大嘛。”她笑了笑,抓起我
的右手,放在她的左乳房下面一点,我的手指伸出去按她的乳头,捏
她的乳房,她用力按住我手,脸上的笑容默默地隐去:“你摸,我的
心已经老了。”
--
让我与你握别
再轻轻抽出我的手
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
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花
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
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
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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